疫情下的美国科研：“还好被允许去做动物实验，不然会焦虑死”

导读

美国约翰斯·霍普金斯大学发布的实时统计数据显示，截至北京时间3月16日8时53分，该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已达3499例。

面对来势汹汹的疫情，身在美国的一线科研人员同时为疫情和科研进度担忧。无法前往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无奈求助：“我在与时间赛跑”“拜托请照顾好我的小鼠！”

最近几天，《中国科学报》采访了8位身在美国高校的华人科学家，来听他们亲述，疫情中的美国科研和生活。

实验室人员实行分类管理

哈佛医学院丹娜法伯癌症研究所讲师孙学（化名）：

3月9日，我收到研究所邮件通知，里面把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措施分成4个等级：

Level 1是最低限度限制，研究正常进行，其他工作人员需要减少现场办公时间；Level 2是人员配备限制，只有有实验的研究人员才能去现场办公；Level 3是最低限度的研究活动，只允许必须进行持续实验的人去，特别是要维持动物实验的人；Level 4是最紧急的情况，研究所关闭后，只有需要补充液氮或者处理实验室紧急情况的人才能到场。

3月12日，研究所宣布从第二天开始进入Level 1，就是需要在实验台上操作的所谓“湿实验”研究人员可以去。我们课题组也很快开了一个组会，老板根据每个人的工作情况，给每个人都定了级。

因为我做一些较为重要的实验，还要给实验小鼠喂药，所以被定为Level 3。

3月13日，研究所通知，3月16日进入Level 3。3月15日，哈佛大学医院通知3月18日下午五点前关闭医学院。附属研究所基本会follow医学院的要求，进入Level 4。

辛辛那提大学分子诊断实验室主任黄涛生：

我的工作主要分3个方面。

一是辛辛那提儿童医院，正常上班，防护等级也是照常。患者当中还没有发现确诊病例，但有一位我们的工作人员被检测呈阳性了。

二是基因诊断，有部分工作人员是必须要到实验室的，比如处理病人样本的技术员。我作为实验室主任，可以选择去实验室还是待在家里办公。

三是科研，实验室的要求是分类管理，我们把工作人员分为必需的和非必需的两类。

目前的政策是，能在家里上班的，要求你不去实验室。但有些需要用实验室的，比如做动物实验的研究人员，必须要照看动物，那还是要求到实验室上班。

得克萨斯农工大学药物搜索中心主任刘文设：

我所在的得州情况好很多，都是输入病例。可能因为得州更靠南边，不在新冠病毒更适宜传播的高纬度地区。

我所在的实验室正在开发针对新冠病毒主蛋白酶的抑制剂，学校管理上会开绿灯，让我们一直能做下去。对于其他不从事和病毒研究有关的实验室，很可能在状况变得更糟糕时，被要求关停。

我估计，未来两三周之内，学校可能会关停一些实验室。

科研：小鼠最悲催

孙学：

动物实验会是受影响最严重的部分。小鼠实验又贵，耗时又长。每次动物实验成本至少5000刀，有的一两万，药也很贵，当然也是实验出结果的关键步骤。如果中断的话，真是心疼。

我的一位被定成Level 2的同事和我说：“拜托照顾好我的小鼠！”

虽然他也有动物实验，但是实验室为了尽量减少上班的人，会有一些动物实验会调整给Level 3的人统一去做。

还好我被允许去做动物实验，要不然会焦虑死。

辛辛那提儿童医院医学中心教授黄刚：

这次我与武汉方面专家联合进行“芦可替尼联合疗法的临床试验”，重点就是关注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的炎症因子风暴问题。也正是参与了这个临床试验，对待这个病毒，我心里比较踏实。

我认识很多在武汉战“疫”一线的临床医生，可以直接了解很多抗病毒一线的信息，包括新冠病毒的病毒学认知，以及我所关注的新冠肺炎重症患者的治疗问题。

医院和学校的最新要求是，不是特别着急或正在进行的实验都要停下来。

主要是动物实验受到一些影响，不管是动物房的工作人员还是实验人员，大家都在尽量避开不接触。尤其家中有孩子的实验人员，也需要在家休息照看孩子。

我的博后和学生还在尽量做实验，但进程放慢了30%～40%。

之前学生和博后每天都工作10个小时以上，现在的情况是有实验就过来实验室，做完就回家。

刘文设：

学校关闭后，即使允许继续做研究，科研也会受到很大影响。这主要因为研究所需要的基本支持中断。

比如，实验需要买一些药品器材，再加上我们有很多大数据的监测，学校关闭后，很多基础资料就不能获得了。

为了应对这些中断，我们本周开始打算天天召集研究人员、学生开会，同时把未来3~4周内所需要的试剂全都买全。

我们的状态是在和时间赛跑，希望学校晚一些关闭实验室。如果进度不受影响，到5、6月份，我有信心做出好的药物来。

斯坦福大学匿名博士后：

疫情对科研的影响可能会因人、因课题而异。

周期比较长的动物实验悲催了，人去不了实验室就进行不下去。即使研究人员还可以去实验室工作，所需材料的供应链也有问题，部分物资和试剂因为在医疗上有直接用途，已经断货了。

最担心的是老鼠行为学实验（trained mice），一旦实验室关闭，影响非常大。

教学：网课走起来

刘文设：

3月13日学校发通知，从3月16日开始，所有授课都变成线上授课。

黄刚：

辛辛那提大学停课是突然通知的，前一天还不知道，3月12日突然就宣布停课。

目前，大学已经开网课了，授课教师和课程相关人员到学校办公室进行课程录制，或现场直播课程。

我的课是3月16日开始，现在还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化。

俄亥俄州立大学预防兽医系终身教授王秋红：

俄亥俄州发现第一例确诊病例后，学校就延长了春假，并且建议取消面对面的授课、会议、学术会议，全部改为网上授课和开会。

工作没有停止，我和我的同事虽然就在隔壁办公室，还是通过网络开会。

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医学院教授苏立山：

每个教授都在培训ZOOM，为网络授课作准备，未来一段时间可能会鼓励学生不返校。

美国罗切斯特大学教授郭春雷：

罗切斯特大学所有的课程都改为网络授课，本科生被要求离校返家，研究生相关研究还可以继续。

生活：没人戴口罩、卫生纸抢光

黄刚：

我们大家都买了一些水和食物，只是卫生纸都抢光了。另外，大家都准备了一些消毒用品和口罩。但是，现在一般人都不带口罩。

黄涛生：

我在美国待了30多年了，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。在心理上，我觉得大家总有一种恐惧感，今天我去买东西的时候，看到很多货架都是空的。

图片说明：3月15日，郭春雷在美国Wegmans超市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，并惊呼：“太突然了，美国是进入恐慌模式了吗？”

王秋红：

没有人戴口罩。口罩的主要问题是资源不够，要留给最需要的人。

孙学：

卫生纸买不到了。

刘文设：

我在美国已经20年了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边出现恐慌，第一次发现超市里面很多东西都被抢光了。

特别有一个事情想不通，超市里面所有的卫生纸都抢光！

另外，现在外面很少看见有人戴口罩，美国人认为病人才要戴口罩。

苏立山：

这一个月来，不管是电视还是网络，对洗手和消毒的宣传铺天盖地。我觉得我20多年手都没这么干净过！